这是一个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故事。
顾平是一个出生在贫困山区的农家子弟,父母靠在农田里劳作,供应他在省城读大学,虽然家境贫寒,他的学习成绩却异常的优异。大学毕业了,他父母也因病相继去世。毕业后,他回到了家乡,一个在地图上也很难找的小县城。
顾平长得一表人才,高高的身材,方圆的脸庞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,看上去,既帅气,又有几分书生气质。额头上的竖纹,标示着智慧与自信,鼻梁直挺,嘴角上翘蕴含着忠厚和善良。那个时代,大学生毕业后都由*府安排工作,因他学的是化工专业,就被安排到本县的一家化工厂工作。这是一家频临倒闭的国有企业。顾平凭着自己学到的专业知识和他不知疲倦、埋头苦干的敬业精神,两年以后竟使这家企业起死回生了。并且连年盈利,企业规模也逐步扩大,前景十分看好。县里的领导夸奖说:真是一个人才救活了一个企业。顾平也连续几年被评为全县的先进工作者,并晋升到了工程师职位。
顾平的妻子叫刘玉蓉,是这个县城的中学教师,她长相秀气,中等身材,白皙的脸庞,一双大眼睛透着贤淑与端庄。穿着十分质朴、干净。有着一种女教师特有的气质和风度。她在这教师的岗位上,以勤奋上进、执着敬业的工作状态,连续几年都被评为“优秀教师”。顾平与她是在”全县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”上认识的,以后又相恋,一直到结婚。婚后又有了他们的宝贝女儿晓倩。一家三口,郎才女貌,事业有成,女儿聪明伶俐。是人人羡慕的幸福家庭。
常言道“人有旦夕祸福”,谁也不曾想到一场灾难性的厄运降临到了这个原本幸福的家庭。
这一年他们的女儿刚满五岁,刘玉蓉的身体出了问题,先是胸闷咳嗽,后又低烧乏力。她没有在意,只当是感冒,简单吃了点药,继续上班工作。她担任高三的班主任,学生们面临着高考,这个时段的学生们就好像是马拉松比赛,已到最后冲刺阶段。她十分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,一刻也不能放松自己,决不能因自己生病而耽误学生们的学业。由于长期带病坚持工作,她人慢慢地消瘦下来,咳嗽也越来越严重,有时还咳血。
丈夫顾平看在眼里,痛在心里,医院看病,她总是拖着,顾平最后着急了,和她说:“你不能再拖了,拖成了大病就麻烦了。”玉蓉无奈地说:“去看病也得忙完这阵子,你看,学生们正在关键时刻,我怎能离开呢?”
好歹等到了学生们毕业,顾平迫不及待地拉着妻子,医院,因为他们是这个县城的“名人”,医院,大夫、护士们都与他们打招呼,人们看到的刘老师已不像原来那样健康、漂亮,只见她面色蜡*,就像得了一场大病一样。紧接着就是拍片、透视、抽血化验等,一切程序完成后,他们来到王大夫的办公室。王大夫看完了所有化验结果,眉头紧锁,顾平从他的表情中,感到了病情的严重性。王大夫沉吟了一会说:“顾工啊,看来刘老师的病还是挺重的,可能肺上有点问题。”刘玉蓉抢着问:“王大夫到底有啥问题,您就和俺直说吧。”王大夫说:“医院的检测设备还不完善,有时误差很大,我建议医院再进一步检查吧。”
医院出来的路上,天空乌云密布,后又下起了小雨,气温也十分阴凉。他们夫妇一路默默无语,心情也像今天的天气一样阴沉。
第二天,顾平把女儿安排好,就与妻子搭上了去省城的汽车,医院有位主治大夫叫钟近鸣,和顾平是很要好的大学同学。他们就直接找到了他。在钟大夫的直接安排下,顺利地给刘玉蓉做完了各项检查,钟大夫又找了几位相关专家组织了一个小型会诊。当他回到他的办公室,顾平夫妇早已等在那里,顾平急切想知道诊断结果,钟大夫却不急不躁地为他俩倒水、泡茶,并闲话家常。过了好一会,钟大夫才说:“玉蓉啊,检查了大半天,是不是很累了?里间有个床铺,你去躺会歇歇吧。”刘玉蓉确实太累了,就顺从地去了里间,疲惫的身体刚躺下,就睡着了。
外间,钟大夫一改刚才平静的表情,生气带埋怨地说:“兄弟,不是大哥埋怨你,你怎么这样马虎呢?你看你,把玉蓉的病拖成了啥样子哪?”
顾平说:“我早就催她看病,她却因管着高三毕业班的工作,一直抽不出身来,才一拖再拖,拖成了这样,你快告诉我,玉蓉到底是啥病?”
钟大夫说:“你可要挺住啊,玉蓉是肺癌晚期,而且癌细泡已经扩展到了全身的主要器官,不能手术治疗了,她存活的时间只能用天来计算了。”
顾平刚听完钟大夫的话,立刻懵了。不亚于晴天打了个霹雳,更像这个世界到了末日一样,他的五脏六腑悲痛得像被撕裂一样,很想嚎啕大哭一场,发泄胸中的悲痛,又怕惊醒里间的妻子,只好抽泣着问钟大夫:“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吗?救救玉蓉吧。”钟大夫也热泪滚滚地抚摸着顾平的肩头,他找不出更好的语言来安慰自己这位亲密无间的学弟。
顾平又说:“先别告诉玉蓉真相吧。”
钟大夫点头说:“我准备给她开些药物,保守治疗吧,回去以后,可以去看中医,吃些补益、补气的中药,来延长存活期。”
里间的刘玉蓉睡了一会,朦胧间听外间有抽泣声,就咳嗽了一声,顾平听到后赶忙擦干了眼泪,扶玉蓉出来。玉蓉看到丈夫满脸泪痕和哭红的双眼,就明白了自己的病情是多么严重,她和钟大夫说:“钟哥,您和顾平是好兄弟,我的病到底是啥病,您就实话告诉我吧。”
钟大夫说:“玉蓉啊,你这病挺重的,主要是肺炎延误了治疗,拖得时间太长了,拖垮了身体,治疗起来还得需要时日,但不要着急,慢慢会好的。”
刘玉蓉知道钟大夫说的不是实情,她从体检过程的细节中,从每个医生、护士的表情中,也看出了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。此刻,她也不想往下深问,只是茫然地冲着钟大夫点了下头。钟大夫又说:“好了,我到了下班时间了,到我家去吧,玉蓉还没到我家去过呢。”
顾平夫妇在钟近鸣大夫家住了一夜,第二早上又启程回家。汽车在宽阔的公路上奔驰着,他俩坐在靠后的一排座位上,玉蓉不时望一望窗外,车窗外的景色十分怡人,巍峨的山峦一闪而过,紧接着是苍翠的树林,波光粼粼的河流,鲜花盛开的花坛刚刚进入眼帘,又立刻消失了。她无心观看窗外的景色,陷入了深深的沉思,她回忆起他们结婚八年来的光景,十分感激上苍,把顾平这样优秀的丈夫送到她身边。这八年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,他们夫妻恩爱,相敬如宾,从不拌嘴红脸。虽然都是各自单位上的精英骨干,成天忙于工作,但是,他们把家庭这个幸福的爱巢打理得甜甜蜜蜜。在处理各方关系、各种事务中,他俩互帮互补,配合默契。她在工作上的挫折、感情上的坎坷,都会尽情地向丈夫诉说。丈夫就是她的靠山,家庭就是她拼搏累了,停船的港湾。现在呢,还不知自己能活多少天,还有她心头上的宝贝女儿晓倩。一旦自己走了,她可怎么办?想到这里她鼻子异常地酸楚,泪水顺着脸面哗哗地往下淌,把头靠在丈夫的胸前,不停地抽泣着。顾平无奈地抱紧了自己的爱妻。
到家已是傍晚时分,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,先是刘玉蓉的父亲,一个退休的老教师和她的弟弟刘玉林,后又来了顾平单位、刘玉蓉单位的同事们,大家都急切地想知道刘玉蓉的病情,刘玉蓉的父亲首先冲着顾平问道:“玉蓉查的到底是啥病?”对老岳父问话,顾平不好说出实情,只好照着钟大夫原话回答岳父:“玉蓉查出的是肺炎,只是治晚了,拖得时间太长了,治起来难度大些。”大家这才放心,纷纷离去。
夜深了,房间里只剩他们夫妇俩人,玉蓉问顾平:“你说实话,我到底还能活多久?你和钟哥的谈话,我虽然没有全部听清楚,但我也知道我得的是不治之症。”顾平不好再隐瞒,委婉地说:“你一定要端正心态,正确面对,积极配合治疗,慢慢会好的。”玉蓉又说:“这个我知道,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顾平问:“你说什么事?”
玉蓉继续说:“一旦我要是真的走了,你一定把晓倩抚养成人,这是我最不放心的事。”
顾平说:“你不要想得太多,真要是有那一天,我向你承诺,保证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,把晓倩好好抚养成人。”说到这里,夫妇俩的心情又十分沉重起来。
在这以后的时间里,顾平又陪着玉蓉去看了几次中医,吃了多副抗癌、补益的中药,玉蓉的病情居然有所缓和。秋季开学,她虽然身体虚弱,还能坚持去上班。
国庆七天假到了。顾平的公司里为了奖励优秀员工,每年由单位出资组织优秀员工外出旅游,前几次虽然都有顾平的名额,但他都因工作忙,抽不身来没有去成。这次去的是海滨城市,他马上想到妻子从没有见过大海,就立刻报名,想一家人同去,回家后告诉玉蓉,她也十分高兴,去看看大海,以了平生之愿。
临行前一天,女儿晓倩突然感冒了,他们只好委托给了顾平在民*局工作的堂姐招管。和他们同行都是顾平的同事,他们是工会的女干事梅秀菊、车间的小李、老王、老张等四人。当天晚上就到了东部的一个海滨城市。
第二天早饭后,他们就登上了出海的游轮。初次见到大海的人,心情特别激动,那浩瀚无涯的大海,令人心旷神怡,近处看,海浪冲击着沙滩,留下阵阵的潮汐,远处看,点点白帆,海鸥翱翔在海面上,激起白浪翩翩。顾平与妻子并肩站在甲板上,望着这潮水涌动、波浪翻滚的情景,思绪万千,拂去了他们心中的悲伤和惆怅。
游轮在海面上航行了近半天的时间,正要返港时出事了。轮船上的扬声器传来了令人可怕的消息:船底触礁,海水已经进入船舱,船体开始下沉。人们惊慌失措地纷纷涌上了甲板,一场现实版的”泰坦尼克”号灾难降临了。游轮上同时宣布放下所有的救生艇,让人们有次序地上救生艇逃生。当顾平夫妇被人流簇拥着来到救生艇时,看到他们同来的四位同事已经上了救生艇。这时救生艇上的负责人大声喊着:“只能上来一位,其他人不能再上了!“顾平把妻子推到前面,玉蓉退回来反而把顾平推到前面,用尽了全力推顾平上了救生艇,顾平还想让妻子上来,救生艇却已经开动了。他回头望着妻子,只见玉蓉向他招手大声喊着:“照顾好晓倩啊……”
游轮很快沉没了。这一镜头永远定格在他的大脑中,这阴阳两隔的一瞬间,使他悲痛欲绝。继而大脑一片空白,无力地瘫倒下去,怎么上的岸,他浑然不知。
这个城市的海事救捞局,马上对失事游轮展开了搜救,几个小时后,刘玉蓉的尸体被打捞上来。和顾平一同来的同事帮着处理后事。第二天,他的老岳父和内弟刘玉林也赶到了现场。当老教师看到自己的女儿前天还活生生的,今天已经是冰凉尸体时,不禁老泪纵横,悲痛得几次昏厥过去。回程的汽车不能运带尸体,只能在此火化了。
当他们一行回到县城时,立刻引起了轰动。人们纷纷询问刘玉蓉老师的死因,同时海难事故遇险的六人,为何只有她一人丧生?顾平的那个女同事梅秀菊,不知是当时没有看清楚,还是另有其他目的,就把不是真相的“真相”告诉了大家。说:出事时,救生艇上只能上一人,顾平把刘老师向后推了一把,自己抢先跳上了救生艇,我还看到刘老师在游轮沉没时,招手喊着什么。等梅秀菊讲完后,人们立刻议论开了。有的说:“顾平怎么这样自私?只顾自己逃生,不管妻子啦。”“想不到顾平是这样的人。”还有的说:“唉,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难临头各自飞,这也不奇怪啊。”“他飞不要紧,也不能看着妻子死呀,”一时间议论纷纷,俗话说:“好事不出门,丑事传千里。”顾平只顾自己逃生,不管妻子死活的传言,不久就传遍了全城。
刘玉蓉老师任教的中学,为她举行了追悼会,学校的领导、师生、家长都来悼念这位任劳任怨、带病坚持工作的辛勤园丁。刘玉蓉的弟弟刘玉林来到了现场,当着众人的面,一手抓着顾平的衣领,另一手打了顾平两个耳光,嘴里同时骂道:“顾平!你就是一个贪生怕死、自私的小人,你说,我姐是怎么死的?!”人们一片惊愕。顾平满腹委屈,不作解释。只是紧紧地抱住女儿,蹲在角落里,默默无语。
自此以后,人们嘲讽他,诋毁他,疏远他。白眼冷遇包围了他。他原本诚信善良、豪爽仗义的人格走向了反面。
回到家中,夜已深了,顾平思绪万千,不能成寐,想起了白天遭内弟打耳光和人们白眼冷遇的情景,他的内心委屈得像刀割一样难受。是的,人哪,可以直面威胁,可以蔑视阴谋,可以度过困苦,可以战胜艰难。但,面对人们的误解,他无力了,几乎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心。站在妻子的遗像前,喃喃地自语:“玉蓉啊,我何不与你一同葬身海底呢,现在我实在无法活下去了。”说完,他低声抽泣着。这时,猛然间看到了正在熟睡的女儿,又想起了玉蓉查出绝症时,自己对玉蓉的承诺,朦胧间又出现了游轮下沉时,玉蓉大声呼喊着:“照顾好晓倩……”
他省悟了:我还得活下去,如果我不在,女儿怎么办?我一定要兑现对妻子的承诺,尽到一个父亲责任,把女儿晓倩抚养成人。
从那时起,他细心照顾女儿的一切,为了抹去女儿失去妈妈的心灵创伤,他变着法给女儿买好吃的,买女儿喜欢的玩具。买女儿喜欢的衣服。每天早起做饭,送女儿上学,自己上班,天天如此。科室的同事们见他如此忙碌和辛苦,都主动替他分担一些工作。他在单位有些忙不完的图表,就带回家里晚上加班干,他的原则是,决不能因私事而耽误公事。
顾平有一个本家堂姐叫顾亚茹,在县民*局工作,想到弟弟一个男人,既照料孩子,又上班工作,就经常过来探望,当她第一次来到弟弟家时,看到家里的一切惊呆了,她原以为一个男人操持家务,可能一团糟。没想到弟弟打理得家务井井有条,厨房、卧室干干静静,一尘不染;衣服、被褥叠得整整齐齐。心中叹道:可真是难为弟弟了。
顾亚茹又想到,弟媳去世一年多了,侄女也上小学了。该给弟弟物色一个对象了,就和顾平说:“兄弟呀,你也不能太苦自己,我想给你张罗个对象,才能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啊。”顾平说:“姐,你不用操心,我不想再找了。”顾亚茹以为弟弟嘴上说不找,内心可能愿意。就联想她单位有一个叫张婷的未婚大龄女子,人长得不错,通情达理,很适合弟弟。抽时间和张婷一说,她满口应承。在一个星期天她带着张婷来到弟弟家,顾平看到姐姐带来的这一女子,气质贤淑端庄,谈吐优雅温婉,就明白了姐姐的意图,初次见面不好拒绝,就应酬着说了些客气话。
以后,张婷又来过几次,帮顾平收拾家务,招呼晓倩做作业等。有一次顾平让张婷坐下来谈谈,顾平说:“小张啊,感谢您来我家看望,但实在不好意思,和你说清楚,我不打算再婚。”张婷茫然地问道:“顾工,难道你看不上我?”顾平:“不是,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子,我不再婚,是我心中永远装着我过世的妻子,如果再婚,心中的这个坎我怎么也过不去,对不起了。”张婷神情黯然地说:“我理解了”。说完,默默地离去了。
光阴荏苒,时间过得很快。十七年过去了,顾平已不是当年风华正茂的青年了,脸上皱纹增多了,鬓角也出现灰白色的头发,眼眶深陷,一副饱经风霜和磨难的模样。女儿顾晓倩也从一个牙牙学语的稚儿,出落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。她读完了小学、中学,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。她每逢假期都去探望姥爷、舅舅。刘玉林看到外甥女就想起自己去世的姐姐。他对姐姐的死,一直耿耿于怀。有一次他酒后和晓倩说:“我想起你妈,就生你爸爸的气。”就把她妈妈的死因告诉了晓倩,晓倩当时就惊呆了,原先她只知道妈妈死于海难,不知道细节。她怎么也不相信,自己慈爱的爸爸,竟是一个自私的人,但,这毕竟是舅舅说的。她开始恨爸爸,不理爸爸,最后住在舅舅家里,不回家了。顾平给女儿打了几次电话,她一直不接。最后接了一次,晓倩说:“爸,我恨你,我怎么想不到,我妈才是这样死的。”面对女儿的误解,他心中虽然委屈,但他不做解释。
这段时间以来,顾平觉得身体异常的疲惫,继而低烧、厌食、乏力、关节痛疼,他预感到自己的身体出了大问题,再加上女儿的误解,使他心中十分惆怅。他决定去省城找老同学钟近鸣。钟近鸣医院的副院长。顾平向老同学说明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和女儿的误解,钟大夫安慰了他一番后,又对顾平的身体作了全面检查,检查结果是——白血症。面对这样骇人的结果,他一点也不慌乱,而是出奇的淡定。
这一晚,他俩彻夜长谈,钟近鸣说:“你不要着急,你这病是能治好的,只要找到血型相配的,进行干细泡移植,准能治好。”顾平好像心中已有主张一样,并不以为然。他们又谈社会,谈人生,谈工作,一直谈到夜深。
第二天早上,顾平临走时紧握着老同学的手,热泪盈眶,半开玩笑地说:“哥,我们是不是就此诀别呀?”钟大夫一脸诧异,心里说,他这是怎么啦?
回到家后,顾平立刻就去上班,把自己办公室的资料、文件、图表等,都进行了整理。临下班时,他又招集本科室的同事们开了个短会,部署了近期工作。
下班后,他去理发店了理了发。一到家就整理家务,洗澡后,坐下来写了两封遗书。然后找出了他每逢重要节日才穿的西服,对着镜子扎好领带。站在妻子的遗像前说:“玉蓉啊,我也得了重病,我不想拖累晓倩,不想拖累社会。我要去见你了。”说完,他吞服了两小瓶安眠药,躺在床上静静地睡了过去。
第二天临近中午,他科室的同事们不见他上班,就打他的电话,一直无人接听,人们联想到他昨天的异常举动,预感到他出了事情。当大家急匆匆地赶到他家时,只见他穿着西装革履直挺挺地躺在床上,人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。
女儿顾晓倩、内弟刘玉林、单位的领导、同事都赶来了。大家看到他床头上摆着两封遗书,还有刘玉蓉和他的两份病情诊断书。第一封遗书是写给单位领导的,主要内容是他负责的科研项目的安排以及今后工作的交待。第二封遗书是写给女儿顾晓倩的,他写道:
亲爱的女儿:
原谅爸爸就这样走了。你妈的死因,其实不是你舅舅和社会上传言的那样。当时在游轮沉没时,救生艇只能上一人,我与你妈互相推让着,你妈可能考虑到,她得了绝症,用你钟伯的话说,存活期只能用天来计算。如果她上了救生艇,将来无人照顾你,所以她使出全身之力把我推上了救生艇。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,传成了我抢先上了救生艇,我当时也没法分辩。十七年了我不作解释,现在我要走了,必须让你知道真相。我得的是“白血症”,虽然你钟伯伯说能治,但是我不想再拖累你。你长大了,大学毕业了,今后好好工作报答社会,这也是我和你妈的愿望。我已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,可以毫无遗憾地去见你妈了。
顾晓倩一边读一边流泪,最后嚎啕大哭着说:“爸爸,女儿错怪你了,女儿对不起你呀”
顾平的单位为他举行了十分隆重的追悼会,人们纷纷赶来悼念他,把一束束鲜花献给他,感叹他的人生,对他的人格又有了新的定义。对公家、对工作埋头苦干,敬业奉献。对妻子爱情专一,始终不渝。对女儿含辛茹苦,呵护备至。这才是名副其实、当之无愧的伟男子、真丈夫。刘玉林面对姐夫的遗像,懊悔不已。顾晓倩嚎哭着,在爸爸的灵前长跪不起……
作者个人简介:闫华堂,退休干部,喜爱文学,东营区龙居镇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