飘泊求学路
佘守恺口述
史卫平整理
我生于上世纪二十年代,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,由于处于战乱年代,再加上父亲四处调动,让我的求学之路成为一条飘泊之途。尤其是中学阶段,正处于艰苦的抗战时期,几度失学。
小学,辗转于南京、徐州、福州
我的祖籍是江苏省赣榆县(现江苏省连云港市赣榆区),自从曾祖父佘明轩考中清朝末科进士,后被派往海南岛当监察御史后,便带着全家离开了赣榆。我的父亲佘念慈年出生在海南,十几岁时在广州当兵,先是在部队里上随*学堂,相当于中学。后到河北保定陆**官学校学习,从保定*校毕业后,年1月,又进入在北京的陆*大学学习,毕业后在江苏督*齐燮元部任职。
年北伐*打到江苏时,父亲加入了北伐*。同年,奉系*阀张作霖在北京组织**府。第二年春天,父亲随部队参加对奉系*阀的讨伐,打到济南时负伤,后来回到南京做文职工作,担任南京中央*校*官研究班教务处处长。
年,佘守恺在南京上小学一年级。
年,我出生于南京。年夏天,进入南京的崔八巷小学读书,学校后来改称秣陵路小学(位于秣陵路东段东起丰富路西至三茅宫一段,曾名崔八巷,后并入秣陵路)。我是父母唯一的孩子,是他们的掌上明珠,但由于不是儿子,为了满足他们的愿望,就常把我打扮成男孩,直到读一年级时仍是如此。照片上的我,不知道的,还以为是个男孩呢。
在整个小学时期,我就读的学校先后有四个,之所以多次转学,与父亲的工作调动有很大关系。年秋天,父亲调任江苏第十二行*督察专员兼铜山县县长,我转到徐州女子师范附小读四年级。不到一年,父亲调回南京,我也跟着回南京,经在中华女中任教的堂房大哥佘守德介绍,进入中华女中附小。年夏,父亲调任福建省保安处处长,我又来到福州,考取福建省立第三小学五年级(下学期)。
在那之前,我玩心重,不太喜欢学习。刚到福建时,福建话根本就听不懂,必须学习普通话,开始学习拼音;语文试卷分的总分中,拼音试题占到60分。从那时起认真学习,老师经常给我补课。除了语文、数学、自然、史地等课程,还有劳作课,内容包括绣花、给炉子生火等等。
小学六年级时,我的班主任叫陈荫岑,很年轻,为人很好,经常教我普通话。他在班上成立了男女两支篮球队,喜欢打球的我也加入了。球衣是按照老师要求的统一样式,由自家做的,胸前印上队名“岑友会”。
年,佘守恺(前排右二)在福建省立第三小学读六年级时,参加班上的篮球队。前排为女队,后排为男队,后排右一为班主任陈荫岑。
年,佘守恺在福建省立第三小学六年级毕业。毕业典礼结束后,学校让她在礼堂前留影,面前是书、笔和中山琴等奖品。
年,我参加小学六年级毕业考试,成绩名列前茅。毕业典礼上,学校奖励了我十几本课外书,一小捆铅笔,还有一把“中山琴”,木制的,在当时是很时髦的东西。毕业典礼结束后,学校又特意让我在礼堂前留影。礼堂大柱子上的字,是“二十世纪是儿童的世纪”。
我在晚年曾写了一组回忆上学的诗,将这一段经历都说到了:“女扮男装上学堂,有书不读捉迷藏。崔八巷,秣陵庠,两年三载不彷徨。(《女扮男装上学堂》)”;“转学彭城小四年,玩心不改一如前,听讲课,无困难,学终分数心不烦。(《转学彭城》)”;“转学榕城闽语难,玩心立改渡难关。师重教,我拼拼,一年蜕变换容颜。(《榕城闽语难》)”;“学海无边景色鲜,六年毕业列名前。中学考,又领先,福中初一榜高悬。(《学海无边景色鲜》)”。
小学毕业后,第二年(年)我考入福州中学初一春季班,到了夏天父亲调回南京,任国民*府*事委员会高级参谋,我考试后进入南京私立育群中学初一夏季班。
年,初一学期结束后,我正享受着快乐的暑假,日*进攻上海,“八一三”淞沪抗战爆发,我和母亲不得不离开南京的家,先是到扬州躲避战火,年底又乘船溯江而上前往重庆,投奔在国民*重庆行营任*需局局长的七叔(远房)佘念善。而这个时候,我的父亲出任“南京卫戍司令部副参谋长”之职,正在参加南京保卫战。
抗战烽火中求学于重庆
刚上小学时不好好读书,以后才知道想读书是多么的不容易。
年9月,嘉陵江畔,歌乐山麓,山城重庆的暑气仍未消退。十五岁的我考取了位于沙坪坝的私立南开中学(抗战后从天津南迁重庆)初二年级女生班。而在此前,我已失学一年之久。
在重庆私立南开中学读初中时。
南开中学四面都是山坡,房子建在坡上。进校门以后,迎面是一个广场。左边是男生部,还有科学馆、实验大楼、小卖部等等;右边是图书馆、受彤楼。受彤楼有三层,是我们女生部的教室和寝室所在的地方,平时男女生不许互相到对方的“地盘”上活动。
受彤楼后面一墙之隔,是教职工宿舍,平房。“津南村3号”是一座青砖小瓦的小院落,校长张伯苓的住处。他个儿高,一口天津活,穿长衫,戴深色的近视眼镜。我们学生见了他都要鞠躬,他则是点头回礼。
受彤楼的边上,是一个篮球场,每天下午自由活动时,我们都会去打篮球。有一天,一位男性穿着中式短裤、背心,也来到球场上。我们看到他是从校长家出来的,心想一定是校长家的亲戚,也没太在意,就和他一块打起球来。
年,佘守恺从重庆私立南开中学初中毕业。
几个月后(年1月初)的一个早上,我再次见到了那个一起打球的人。那天他带着一顶八角帽,站到学校礼堂的讲台前,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全场,自我介绍:“我是周恩来,我也是南开的学生,张校长是我的校长,在座的老师有的也是我的老师,能够回到母校与老师和同学们见面,畅谈国家大事,感到十分高兴。”这时我们才知道,他原来就是周恩来,本来平静的礼堂里立刻喧腾起来。
那一次,周恩来应张伯苓邀请和邓颖超一起从八路*驻重庆办事处来到南开中学。那天,不仅礼堂内座无虚席,连过道、窗台都挤满了闻讯赶来的附近学校的师生。周恩来就统一战线、抗战形势与前途、青年在抗战中的责任等问题作了深入浅出的阐述。
在抗战时期的“陪都”,重庆南开中学有“贵族学校”之称。每个年级都只有两个女生班,在我的同班同学中,大多数都是出身高官家庭,其中有熊式辉、朱家骅以及毛人凤等人的女儿。
熊式辉当时是江西省主席,抗战胜利时调任东北行辕主任,杜聿明任东北保安司令,协助他接收东北。她的女儿叫熊明华,比我年龄大一些,学习成绩不错。“*统”的毛人凤家的两个女儿,我们平时就喊她们“大毛”和“小毛”,“小毛”和我同班,姐姐“大毛”上高中,常来找她玩。
另一位叫陈维端的同学,她父亲是当时的中央银行襄理,家住重庆歌乐山,暑假时我去她家玩过。还有一个叫孔祥玲的,听说是孔祥熙的堂妹,别的同学都是留短短的学生头,只有她一人留发长,还编成辫子,所以外号叫“小辫子”,她演话剧《雷雨》里的四凤,演得很好。
朱家骅曾任国民*府教育部长、交通部长、浙江省*府主席,以及国民*中央执行委员会秘书长、中央组织部长等职,还兼任“中统”局长,算个“高官”,但他的女儿却曾偷过我的东西吃。
我们平时住校,每两个礼拜才休息一次。有一个星期天回家,母亲做了几只煮熟的猪蹄,让我带回学校吃。我把熟猪蹄放在床下的箱子里,谁知第二天,学校检查寝室,却在朱家骅女儿的箱子里发现了吃剩的猪骨头。我才知道是她偷吃了我的猪蹄。其实她家的生活水平应该不会差吧,什么好东西没吃过?
年夏在成都私立敬叶中学高中毕业后,投考国立中央大学的准考证。
当年校园里的趣事远不止“偷吃猪蹄”这一件事。我们都不喜欢训导老师,便想方设法捉弄他。比如晚自习前,训导老师要来点名,我们在门上方夹着个黑板擦,他一推门,正好掉下来砸头上。或是在点名簿里夹着个“屎壳郎”,就等他翻开点名簿,还有就是在黑板框上抹上粉笔灰,他坐那点名时,如果往后一倚,衣服上就会倚上白灰。对于*训老师,大家同样不喜欢,她穿*装,戴船形帽,长得胖乎乎的,所以外号叫“地瓜”。
我在上小学时随父亲到徐州,起初是住在一位叫佟运舒的当地士绅的家里。佟家有两个儿子,二子佟阜昌,比我大七八岁,我在徐州时,他在南京读中学。我到重庆后,佟阜昌也到了重庆,在警官学校上学,有时会到沙坪坝找我。年4月,通过佟阜昌,我认识了他在南京读中学时的同班同学郑玉麟,这人后来成为我的丈夫。郑当时在中央大学航空系读四年级,是一个流亡学生,江苏靖江人。
通过他们,我还结识了中央大学学生曾联松。曾联松经常宣传抗日救亡和一些革命思想,我猜测他可能就是共产*。后来我才知道,事实上的确如此,他于年5月入*,10月中共沙(坪坝)磁(器口)区第一届委员会成立时任宣传委员。年初,重庆地下*组织遭破坏,曾联松被迫离开重庆,临行前,我资助了他十块钱和一床被子,连同手指上的订婚戒指也送给他做路费。直到年夏天,我们在已解放的上海重逢,而且不久以后,曾联松设计出了新中国的五星红旗。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。
原在南京中华女中任教的堂哥佘守德也到了重庆。他毕业于金陵大学(今南京大学),到重庆后,在重庆大学任国文、历史教授,对我文史方面的学习帮助和影响很大。
警报声中防空洞里做课堂
“黑球高挂笛长鸣,不吃不眠心不惊。教室无人寝室闭,跑向荒野最聪明。”这是我晚年在连云港市老年大学学习写诗后,写的一首《在沙坪坝南开中学躲警报》。
年失学期间逃难到福建,与几个月大的大女儿合影。
年失学期间,在杭州与一岁多的大女儿。
那时早晨在操场上集会,一口天津话的训导主任就会讲:今天天气很好,你们知道吗?他的意思,就是日本飞机会乘着这种天气来轰炸。
南开中学没有围墙,周边都是山坡梯田,空袭的警报声一响,所有师生就赶紧往山坡上跑,坡上有许多早已挖好的防空洞。最初的防空洞长宽高大约只有一米,只够一个人藏身,就那样蹲在里面,背贴着土壁。
日本飞机一开始都是白天来轰炸,前一批走了接着又一批地来。我们没饭吃,也不能上课。在洞里躲的时间长了,会乘着轰炸的间隙出来,面前就是梯田,长着蚕豆、萝卜什么的,我们就偷着吃一点。
白天倒无所谓,但后来日本飞机改成晚上来,睡梦中被警报惊醒,从寝室里跑出来,天气凉时也来不及加件衣服。拼命地跑啊,四周一片漆黑,不注意就会摔倒。有的地方是坟地,跑的时候,蓝绿色的“*火”在腿边紧跟着,心里怕怕的。躲在小洞里,没人说话,一蹲就是一夜。
年,我初中毕业,“那一年,我们上课和考试,都是在防空洞里。这个时候的防空洞,仍是在学校周边的山坡上,但已是可容纳几十个人的真正意义上的防空洞了。马蹄形的,很大,每个班级一个。
防空洞里光线幽暗,得点上几盏小油灯,烧的是菜油,每盏灯只有一根灯芯。洞里氧气不足,灯不能多点。没有课桌,只有一排排长木条钉的“长凳”,坐在上面,手里拿着书。光线暗的地方,书上的字看得非常吃力。防空洞顶上,有时还滴着水。洞里静静的,只有老师在前面讲课的声音。
“防空洞里水汪汪,一盏油灯胜太阳。考试读书均不误,老师学子意高昂。”这同样是我晚年写的关于“躲警报”的诗。在艰苦的环境里,同学们学习非常认真,都非常珍惜这难得的读书机会。洞外敌机正在轰炸,我们心怀“读书救国”的理想,充满了对侵略者的仇恨。初中毕业考试时,是全市统考,试卷拿在手里,垫在讲义夹上答题。我们班在重庆市的所有毕业班里成绩是第一。
战乱中再度失学
年,重庆遭到日本飞机更猛烈的轰炸。8月底,我投考了南开中学高中部。10月底因七叔佘念善要调到江西上饶,母亲决定我家也跟着一起去。那时我父亲是国民*六十七*中将*长,在湖北、湖南一带抵抗日*。
我不想离开南开中学,更怕去了江西后会失学,坚持要留在重庆,但家里不放心我一个人留下,便提出让我结婚。我和郑玉麟都同意了,但由于年龄尚小,只是先订婚。年3月,郑玉麟被派到成都的航空研究院工作。我高一放暑假时,也因重庆被轰炸而去了成都。
在成都,我跳级考取了私立中华女中高三(要补上高二一年的功课)。这是一个四川人办的学校,但有“背景”,有的老师是“国家主义派(青年*)”,校长(女)和教导主任生的孩子叫“希特勒”。有次有位男教师在周会上骂法西斯主义,骂希特勒,不久他就不知到哪里去了,这件事同学们都很好奇,背地里悄悄议论。高三上学期于年2月结束,我考了第一名,操行也得了甲等。
高三下学期,我当了学生会负责人。4月的一天,我们坚持女同学不能每天早晨跑步(来例假时),向体育老师(他也是一名青年**员)反抗,又对体罚表示不服,被校方开除(同时开除的还有一位叫赵淑君的同学)。在那之前,校方曾说我们有“GD嫌疑”。我们离校的当天下午,全校学生罢课,向校方提出两点要求,一是让我和赵淑君回校,二是赶走体育老师。全校学生接连罢课三天,校方最终妥协,介绍我和赵淑君到成都私立敬叶中学高三毕业班去,罢课才平息。
中华女中的训育主任熊淑文是湖南人,北师大音乐学院毕业,她曾在长沙战事紧张的时候,夜不能眠,整夜坐在院子里看天。她说,这是对敌人消极抵抗的结果。她经常教我们唱抗战歌曲、流亡歌曲,第一学期结束欢送毕业班,表演的话剧一个是《中华民族的小孩》,一个是《铁臂膀》(讲述游击队的故事)。我们被开除的那学期结束演的是《野玫瑰》(歌颂地下工作者的故事)。我被开除后还和她联系,她介绍我一个人到成都的蜀华中学上高三,但我不愿意多读半年,同时中华女中已介绍我到敬叶中学高三下学期(毕业班)去,所以就没去蜀华中学。
年3月,在江苏省立江苏学院一年级第一学期的成绩单。
到了敬叶中学后,功课很吃力。这所学校比中华女中的课程进度快,高三下学期只剩最后一个月的功课,同时还要补学因中华女中进度慢而未来得及学的课程。虽然在敬叶中学是毕业了,但会考时英文不及格,投考中央大学和四川大学,都没考上。
年8月,我离开成都到重庆,准备去找父亲。等了个把月,由办公务结束返回部队的父亲部下,把我带到了湖南澧县国民*六十七**部,见到了父亲。
父亲在南京保卫战后,年任川*二十九集团*参谋长,参加了武汉会战、随(县)枣(阳)会战,后又任一二六师师长,部队驻扎在湖北襄樊一带。他有时会托人送一些缴获的战利品到重庆的家里,有日*的刺刀,还有一面日本“太阳旗”,上面有许多日本人的签名。当时父亲的部队和李先念的新四*豫鄂挺进纵队(后改编为新四*五师)靠得很近,他成了共产*的“统战对象”,双方经常联合对日作战。
我在父亲的部队呆了一个多月,曾经看到有两个穿灰衣服的人,戴着灰色八角帽。我在重庆南开中学上初中时,周恩来去学校给我们作报告,穿的就是那种灰色衣服。所以当时我猜,那两个穿灰衣服的人应该是共产*。
那两个人将一匹缴获的日*战马送给父亲。那匹马很高,身上挂了两层脚蹬,父亲的手下教我骑马时说,要先用右脚踩第一层脚蹬,然后迅速用左脚踩上第二层,因为马只要人踩了脚蹬就会起步,若第二脚的动作跟不上,就会被马甩下。
不久因为要作战了,父亲要送我走,我告诉他,回去没处上学。几天后,父亲说已给我找好了到中央大学试读的机会,但我仍不肯走,说出中华女中开除我而且说我有“共*嫌疑”的事。父亲问:“你是共产*吗?”我说:“不是。”“那么参加国民*,就不会再被怀疑了。”他说。
于是父亲命国民*六十七**工队的邱云舫(参谋科长杨小舫的妻子)为我办理了加入国民*的手续。邱做了我的介绍人,带我去照相馆,临时穿上*装照相。我就这样加入了国民*,未填“申请书”,未宣“誓言”,未交*费,也未参加过任何“组织活动”或过“组织生活”。
年夏天,参加了解放*的佘守恺在徐州与大女儿和儿子。
回到重庆后,准备去中央大学入学,这时才知道我只是没有学籍的旁听生,我当然不肯去。当年年底,郑玉麟接我回了成都。此后我便失了学,成了一名家庭主妇,这样的生活过了三年半。在这期间,郑玉麟于年秋调重庆航委会机械处,我与他一同离蓉回渝。
年,郑玉麟将要被派出国留学,我一个人千里迢迢到江西上饶母亲处。当年5月,我生下了大女儿,不到两个月,日*进犯浙江,我们翻过武夷山,逃难到了福建建阳。
江苏学院,中断的学业
父亲因在抗战中与李先念的新四*第五师有接触,而且对新四*有过帮助,年,被国民*第六战区司令长官陈诚以“tonggong”罪名逮捕,解至重庆。七叔佘念善找到第三战区司令长官、江苏涟水人顾祝同,托顾祝同邀何应钦一同出面斡旋营救,父亲才被放出来,但六十七*番号被取消,他本人也被削职为民。
年7月,父亲独自到福建找我七叔(父亲年底被削职后居重庆,一直没有工作),我们一家重新团聚了。一个多月后,抗战胜利了。福建属于第三战区,顾祝同安排父亲任长官部高参,算是给了碗饭吃。当年年底长官部迁驻杭州,父亲也不用去上班。我的丈夫在国内发的薪水也可以从重庆汇到杭州。
年春,我们全家又迁到江苏徐州,仍住在以前住过的佟家,才知道佟运舒及佟阜昌均在抗战胜利前去世了。这年夏天,我丈夫从美国回国。他本被分配去在台湾的第三飞机制造厂,但他不愿离家太远,就留在南京的国民*航空工业局计划处工作。
父亲在这里开了个小店,做烟叶和香烟生意。佟阜昌的堂兄佟遮佳,抗战时曾在湖北襄樊(今襄阳)一家进步报社做记者,和我父亲有过接触。我家到徐州后,他经常来和父亲聊天,说乡下农民受苦,国民**队乱拉壮丁,民不聊生。此时我再也不想做家庭妇女,于是先进了补习学校学习,考取了徐州的江苏省立江苏学院历史系。
年夏,江苏学院南迁镇江。但过了不久,淮海战役即将打响,火车开不出去了,别人转而乘卡车,我们怕那样危险,就这样留在徐州,等来了解放。
年,南京,在华东空*工程部的佘守恺与母亲(中)、两个女儿。
年,南京,在华东空*工程部的佘守恺与二女儿、儿子和大女儿(从左至右)。
年,佘守恺(后排左)在南京市财经学校上学时与同学合影。
解放后,徐州市*管会送“不愿留解放区的人”走,但我们又舍不得走,就在徐州安居下来。徐州市*管会领导成立了“华东**大学徐州分校”,校长是陈毅。所有学员都是从社会上招来的知识青年,先体检合格后,再通过考试录取。被录取的学员名单登在当时的《新徐日报》扩大版上,约有三千余人,下辖三个部,即一部、二部和女生部。我也考取了这所学校,年2月录取报到后,因家庭拖后腿,没参加学习,当年3月,经在徐州市委工作的佟进(佟运舒的侄儿)介绍,参加了革命工作,进入徐州市人民*府教育局社教科,担任教育局直属中山堂广播员。
人民解放*渡江后占领上海,我跟社教科到上海卖电影片,在我丈夫的三弟(郑玉莹,上海中纺十厂技师,地下*员)处见到了丈夫,他在半年前已离开了国民*空*,在上海等待解放(国民*航空工业局中有中共地下*组织),此时正在上海*管会空*部工程人员学习队学习。年7月,我得到组织上照顾,也调到上海*管会空*部工程人员学习队,和丈夫一起学习。9月,华东空*航空处航空工程研究室正式成立,在上海大名路2号办公,我负责保管仪器、文书、账目兼出纳。年1月,华东空*航空处航空工程研究室奉命迁到南京小营办公。9月,航研室撤销,并至华东空*工程部,迁明故宫机场。
我到南京后,将在徐州的父母也接了过去。父亲在南京加入了民革,每天参加*治学习,但没有工作,于是写信给曾经共同抗战的李先念,才被安排了工作。李先念当时主持湖北*、*、*全面工作,又是中共中央中南局副书记、中南**委员会副主席。李先念亲自致函江苏省委和南京市委,在他的关心下,父亲于年被安排到南京市文管会工作。由于参加北伐时受的枪伤复发,父亲于年去世。南京市委组织部和市委统战部组成治丧委员会,时任江苏省副省长冷遹主持了追悼会。
年7月,我丈夫要被调到在东北的重工业部航研部门工作,虽然上级动员家属同去东北,但我因和丈夫闹矛盾而没有去,想继续上学,那年8月报考了南京市财经干部学校。录取报到后,丈夫来信说他已被派往沈阳厂,厂长同意我即去该厂工作。但我还是决定留在南京上学,直至年7月毕业,进入江南汽车公司(今南京市公交公司)当了一名会计。
■以上图文选自《老照片》第一百辑,作者佘守恺、史卫平,山东画报出版社年4月第1版。版权所有,侵权必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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